第四章1.该不该找做医生的亲戚开刀
周六，我忙进忙出，好好做了一顿午餐。跟Happy都吃一半了，老刘还在打电话。
这是没有办法的事，外科医生无论下班、周末还是休假，都得把病房里的病人挂在心上。老刘主攻泌尿系统肿瘤，他那些肾癌、膀胱癌病人，经常不让人省心。
等他坐下，我问：“今天又出了什么状况？”
老刘先喝了半碗汤：“星期四跟肖睿明联合做的那个全膀胱手术，肠道吻合口可能漏了，医院。”
“你叫了肖睿明一起做还漏了呀？”我一听老刘吃完就撤很不高兴，下午Happy还要学琴呢，他跑了就得我送过去，下午我老早就安排好要做实验的。
“病人是他家一个什么亲戚，就一起上台了。”老刘加快吃饭速度。
老刘娶了一个医学院的同班女同学，有弊也有利。弊处在于，这位自我感觉天资纵横的外科医生在家中毫无优越感，否则刚才这番交流，老婆还不赶紧做仰视状：哇噻，亲爱的老公，膀胱癌好可怕耶！这么大的手术你都可以做呀，太厉害了！我好崇拜你哦！
不过好处呢，在于交流起来不必多费口舌解释。
膀胱癌是泌尿系统最常见的恶性肿瘤，也是人体十大常见肿瘤之一，占我国泌尿生殖系统肿瘤发病率的第一位。有一部分膀胱癌，要把膀胱全部切除，取一段自体肠道重新做一个替代的膀胱储存小便，行话叫“回肠膀胱”，再把剩余的肠子接起来。如果泌尿外科医生对自己做“回肠膀胱”的手法不自信，可以请普外科的同事一起上台操作，他们天天跟肠子打交道，手法更娴熟。这就是所谓的“联合手术”。
只是，以老刘现在的年资，一般情况都能自始至终独立完成全膀胱手术，所以我觉得奇怪，干吗要喊上普外科的肖睿明？
不过，病人是他亲戚嘛，我就能理解了。
手术病人觉得必须跟医生套近乎，否则心里不踏实。所以，自己的亲戚亲自上手术台操刀能起到很大的安慰作用。但实际上，无论远近亲疏，医生开刀时无一不战战兢兢。然而，再认真，术后并发症也在所难免。看看吧，这个病人的肠道吻合口漏了，大便会漏到腹腔里，得赶紧二进宫进行手术处理，否则很容易并发严重感染。
我嘟囔了几句，抱怨肖睿明给自己亲戚做手术还整出个问题。
连续提了几次肖睿明的名字，我停住筷子：“哎，你们那个肖睿明离婚没？”
老刘不满地瞪了我一眼。
我不死心：“你在手术室没听到过他的什么传闻吗？”
老刘吃不消了：“程蕾蕾，你好歹也是个知识分子，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八卦？”
我故意讪笑：“你方便的时候留意留意呗！”
老刘连连摇头：“离谱！再说，人家离不离婚，关你什么事？”
“我觉得他可能会离婚。”我很有把握地说。
因为觉得女人实在不可理喻，老刘三口两口吃完，拿上车钥匙跑了。
其实我跟肖睿明不是很熟。前年，肖睿明的丈母娘查出二尖瓣脱垂、重度二尖瓣反流，老刘医院治疗。手术过后，肖睿明的丈母娘一直找我随访，一晃两年了。
老刘跑了，我真窝火，计划全被打乱了。
下午陪Happy学琴的时候，我心神不宁，脑子里又冒出这个肖睿明，想起医院的时候，这位阿姨被吓得够呛：“心脏打开，能重新活过来吗？我那个啥二尖瓣到底怎么不好啦？”
肖睿明的丈母娘对每个疑问都反复追问，这点我能理解，中老年女病人往往想得比较复杂，再加上肖睿明还陪在一边呢。我耐心地面带微笑给她做了全套讲解，然后那天妥妥地比既定下班时间晚了半个小时。
二尖瓣位于左心房和左心室之间，像一道阀门。这个阀门分为两扇，叫作前叶和后叶，前叶大，后叶小，心外科医生在手术台上也称之为大瓣和小瓣。
瓣叶本身不会自动开放关闭。在二尖瓣瓣叶的左心室一侧，连接着很多根细长的腱索，跟降落伞的伞绳很像。二尖瓣的启闭活动，也跟降落伞差不多。降落伞的本质是气动力减速器，使用时，相对于空气运动和浮力，伞绳绷直，伞面充气展开。不用时，降落伞的伞绳瘫软，降落伞松弛下来。二尖瓣呢，左心室舒张的时候，腔室舒展，牵拉连接在二尖瓣上的腱索绷直，二尖瓣瓣叶随之打开；左心室收缩的时候，心腔缩小，腱索松垮下来，不再牵拉，二尖瓣瓣叶也跟着关闭。当然，二尖瓣的开放和关闭还需要其他各种因素天衣无缝地予以配合，但大致上可以这么理解。
正常的二尖瓣关闭时，腱索像降落伞的伞绳一样拉得直直的，瓣叶平面绷得紧紧的，前叶和后叶的毗邻边缘严密贴合，所以，尽管左心室一侧的压力很大，也不会有多少血流从两个瓣叶交界的地方倒流。
而所谓二尖瓣反流，就是二尖瓣关闭时应当绷紧密实的平面出现了缝隙。
二尖瓣反流十分普遍，随着经济社会发展和人口老龄化，二尖瓣反流的发病率还在呈明显上升的态势。根据统计，65岁以上的人群中，不到20人就有1人患有二尖瓣反流病变；75岁以上的人群中，这个比例提高到10%。
二尖瓣反流的病因五花八门。如果以治疗为目的进行分类，我们可以简单粗暴地把病变分为器质性或是非器质性。
所谓器质性二尖瓣反流，可以理解为二尖瓣这个物件儿坏了。物件儿坏了，吃药打针肯定没啥用，要么修理，要么替换。
二尖瓣脱垂是最常见的器质性二尖瓣反流病种，多数是牵拉二尖瓣叶的腱索断裂、缺如造成的，也就是降落伞的伞绳（腱索）断了或者偷工减料了，那一部分伞面（瓣叶）该绷紧的时候扯不平了，松松垮垮，荡来荡去，故名“脱垂”。相当一部分器质性二尖瓣反流必须手术治疗。
而非器质性二尖瓣反流占据二尖瓣反流的大多数。正如一丝风都不漏的门少有，二尖瓣也不可能都完美闭合，再加上现在的诊断仪器十分精密，二尖瓣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被提示和记录。正常人体检时，往往在无意中发现一点二尖瓣反流，这完全可以不当回事；介于轻度和中度之间的二尖瓣反流也不必恐慌，每隔半年到一年复查心脏超声，观察其发展动态。绝大部分非器质性二尖瓣反流不需要治疗，而且，也没啥改善方式。
点击阅读原文：第三章：是医生，也是女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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